上午

有阳光的冬天是最好的冬天

冬天的长安路沿侧，梧桐树还在上升

过去我们需要从路东走到路西

起点和终点都是高厦，道路本身是市集

不下雪的时候，我们随着寒潮奔跑

忘记名字——我们的名字，学校的名字和春天的名字

十年后 坐在二楼咖啡馆等人

学校放假，师大路穷愁潦倒

从昌明路走到师大路 今天我走五分钟

十年前我要走整整三年

当然，这不意味着回忆狭长

或者月色非要沉溺在地表上

昌明路的红灯区里抽烟的少女

一如它被拆毁、重构、封存般，消失

彻底地消失了。那时我刚刚下课

暮春的深夜我十岁，路灯下我冻得发抖

夜晚空空荡荡，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车

在我旁边停下，接上她们，又走了

黑板上的公式替代不了酒精。除了酒精

没人能解读昌明路的粉色梧桐叶

时代轰隆隆地驶过，现在梧桐叶下只有炊烟

少女们继续活着，夜晚换成昌明路的柴米油盐

十年后的枯梧桐影影绰绰，阳光沦陷

隔壁桌的俄罗斯女教师学习中文

阅读我十年前阅读的书

热茶和郁金香花下沉到木地板

时空借助她硕大的耳环对接。如果我现在睡去

我就可以回到十年前，那么

五分钟的路我还得走三年

我需要记住季风轨迹，雨水含量

迈过坑坑洼洼的地面——好吧，我承认

月色的确流连于此，映照水坑和我们的脸

如果我现在睡去我就走进十年前

野草茂盛，地震刚刚过去

我还没靠酒精度日，我只是暗无天日地写作

我的目光即是冬天的目光

但如果我不睡去，我就起身

走五分钟的路，重新去昌明路上等人

这跟十年前也没什么区别。时间漫长

迟到的爱情目击冬天的梅花

时间在轻轻地喘息

2021.1.22 于师大路

纪念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