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念
幕起
第一幕
(杀手上。杀手着白衣,佩长剑,衣角沾染了灰尘。入场后鸣三鼓,近黄昏。)
杀手:(独白)我的交易一般都很简单,假设你给我十两银子,告诉我那个姓李的你不喜欢,那么,三日后他就不复存在了。交易不需要任何感情,他的责任是保证自己的权利,我的责任是拿钱走人。那么你呢?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京城也许过于宁静。也许生意不会自己找上门来。
(杀手弹弹衣服上的灰尘,望夕阳长叹。御史上。)
御史:公子。
杀手:先生有何贵干?
御史:我看公子近日在城中似乎居无定所,想必是遭遇不顺吧。这些银子公子请收好。
杀手:(收好银子,淡淡笑)先生最近可否也有不顺呢?
御史:官场上总是有不顺的。最近左侍郎那边事情比较多。公子也应该明白吧。
杀手:(点头)谢先生救济。在下告辞。
(杀手下。御史淡淡微笑。)
第二幕
杀手:(独白)久在江湖与官场的人都知道,有一个叫竹风的杀手可以和你达成最完美的协议。我今年二十九岁。江湖上的传言总是蹊跷又神秘,他们说竹风的袖口绣着一朵竹花。
(杀手上。徐步入场。晌午,场景为宫外。左侍郎上,独自一人踱步于树荫下。杀手握剑。)
杀手:左侍郎。
左侍郎:(转头)你是何人?
(杀手挥剑绕一朵剑花,一剑刺出,轻轻弹了弹袖口。)
杀手:(轻笑)我是竹风。
(左侍郎倒地身亡,杀手擦剑后收回,快步离开。)
杀手:(独白)竹花和别的花似乎不太一样,它预示着死亡。师傅告诉我我出剑太快,像风一样。不过剑快也总是有好处的。杀人的期限是三日,我可以剩下两日与十一个时辰游戏人间。江湖上总是有哪个杀手行刺失败后说出雇主姓名之类的事,我可以说,我虽然只要十两银子,我是永远不会做那样的事的。因为,我永远不会行刺失败。
第三幕
(黄昏,杀手上。杀手仍着白衣,吟《行路难》。剑客上,饮酒,低吟《桃花源记》。)
剑客:(递酒壶)喂,你喝不喝酒?
杀手:(握剑转头)我向来不喝酒的。
剑客: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生活啊。(大口饮酒)你也算是个大胆的杀手吧,居然着白衣。
杀手:(防备的)你怎么知道我是杀手?
剑客:都是在江湖上走的久的人了,自然容易看出来。你看你袖口那朵竹花,你应该是竹风吧。
杀手:(点头)你应该不是和我谈生意的吧。我这种杀手,只和雇主做些交谈。
剑客:我不和你谈生意。我无怨无仇,会些武功,但我不想打打杀杀,弄得那么血腥,没意思。我倒是想和你谈谈人生。
(杀手略一沉吟,轻轻点头,席地而坐。)
第四幕
剑客:(独白)我十八岁仗剑离乡,今年已三十六岁了。那年我亲眼目睹我父母被仇人杀害,我连夜逃脱。我拜师学剑法,五年后告辞,带着一身技艺与一把长剑企图为我父母报仇。待我将长剑指向他咽喉时我突然释然了。这近七年我背井离乡穷愁潦倒,学了那么多杀人的方法还不是为了这个人。这七年,我没有杀一个人,就是为了给予此人第一刃。可也就是为了这个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才发现一点都不值得。我大笑后放了他,用仅剩的积蓄买了一壶酒,开始游历四方。
杀手:那你靠什么维持生计?
剑客:我本以为你第一句话会感叹我的执着与释然。
杀手:(浅笑)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杀人,还不是为了那十两银子。年轻的时候什么苦都受过了,饿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被官吏追杀,买药的钱用完了仍然重伤不愈,才在江湖上立下地位,而慢慢的追求也就只剩那点活命的钱。所以,钱就是我的一切了。
剑客:我懂。这些年来我也什么都做过,种了三年田,攒够钱之后再出来,卖过艺,也当过小贩。
剑客:(沉吟)那么你呢?为何离乡闯荡江湖?为何干这行?太危险了,又难赚钱。你看着不像那种爱游山玩水的人,倒像个翩翩公子。
杀手:(大笑)为了女人。
(杀手与剑客同时笑起来,杀手起身告辞。)
第五幕
杀手:(独白)清蛰是个很美的女子。她的父亲在京城做官,我父亲是大将军。我母亲是他的小妾,似乎是在我九岁那年得罪了他之后被流放,我也就开始了逃亡。我习武十年,十九岁回京,我父亲已经不认得我了。清蛰的父母离京办事,然后我就看见了她,和我一样着白衣。那年她十六岁,却仍未出嫁。
杀手:(独白)我本想在京城见一眼我昔日的父亲,然后接第一笔生意开始我的杀手生涯。可清蛰那日冲我笑了——兴许是我自作多情,她并未向我笑,但她的笑颜让我彻底放弃了做杀手的念头。我趁着守卫交班,从高高的朱墙中翻了进去,跳下去时擦伤了手臂。清蛰看见我之后真的吓到了。但我对着她吟了一首《芙蕖》,当时她低眉浅笑的眼神美的让人心醉。她带我去了正厅,给我处理了伤口。我们聊了许多,我告诉了她我的身世,只是习武的那段日子,我说我游山玩水,即兴作诗。我们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我弹琴,她跳舞。一天夜里我吻了她,然后我听见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我将我的玉佩摘下放在她的枕边,然后翻过朱墙永远离开。
第六幕
(杀手在茶馆饮茶。鸣三鼓。御史与侍卫上。)
御史:公子可愿去寒舍坐坐?
杀手:(点头)谢御史大人盛情。
(守卫开路,御史上前,杀手尾随。)
(至御史府,守卫退。杀手随御史入正厅,侍女焚香沏茶,退。)
御史:(递茶盏)上等的金骏眉,上个月刚刚进贡的。希望公子喜欢。
杀手:(看一眼茶)在下不太习惯喝名贵的茶,谢大人盛情。
御史:(笑)竹风公子果然不喜名贵,但办起事来可谓绝对的干净利索。那我就挑明了吧,殷左侍郎被刺杀的事情起了很大的影响,查不出来凶手也就不了了之,圣上给了一大笔抚恤金。殷府现在妻离子散,许多侍女入了宫,现在生活最好的应该是殷二小姐清蛰了。现在称作苏夫人。
(杀手未答话。死寂。鸣鼓。)
杀手:(沉默后)苏夫人嫁的哪位公子?
御史:大将军家的二公子,苏万铎。
御史:总之我是对你十分满意。这三十两银子你拿去吧,好好吃一顿。
杀手:(强颜欢笑)谢御史大人。在下告辞。
第七幕
杀手:(独白)离开她后我才明白我们永远不可能。一年后我听说她要嫁人了,那年我二十岁。一天夜里我在她那段朱墙下舞剑一夜,然后在清晨接了第一笔生意,拿着五两银子离京。
(杀手擦了擦眼睛,负手离去。至闹市,少女上。)
少女:你是不是竹风。
杀手:你今年只有十三岁吧?
少女:是。我想让你帮我杀一个人。
杀手:(轻笑)你付得起多少钱?
少女:你只要钱吗?
杀手:是的。
少女:我没有钱。
杀手:(转头)那你另找他人吧。我不要房子土地,也不要女人。有钱,我帮你杀人。没钱,就离我远点。
少女:(扯扯竹风的袖口)我走投无路了。我听说你是最好的杀手,你帮帮我。求求你了。
杀手:我是杀手,所以我只认钱。你没钱,所以我帮不了你。你走吧。
(杀手甩开她的手,徐步离开。少女距离三尺远,尾随。鸣鼓。)
(杀手突然停步,少女亦停步。)
杀手:我说了离我远点。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少女纹丝不动,眼角有眼泪。剑客上。)
剑客:(兴奋的)年轻人,有生意,你干不?五十两银子!
杀手:(浅笑)你醉了。
剑客:(看少女)你朋友?
杀手:不是。她想和我谈生意,但付不起钱。
(少女看向剑客,眼中充满乞求。剑客微笑。)
剑客:你想杀谁?
少女:蜀州的李刺史。他冤枉了我爹爹和弟弟,害我家破人亡,流落到京城来寻竹风,只为杀他报仇。
剑客:如果我帮你杀了他,你给我什么?
少女:(低头)你想要什么?
剑客:女人。
少女:好。如果你杀了他,从此你就是我的主人。
剑客:(转向竹风)你看,这么好的生意不接,反被我占了便宜,太可惜了。
杀手:(冷冷的)我只要钱。
剑客:好,那笔生意我交给你了,五十两银子。你需杀了今朝贵妃,干不干?
杀手:(喉头一动)我不杀女人。
剑客:(大笑)玩笑而已。你需杀了贵妃的父亲,何楚岚。这张令牌可以让你入宫。小心行事。
杀手:(点头)那你说的,五十两银子。
第八幕
(杀手早朝时混进了宫中,在暗处见机行事。)
(下早朝时圣上召集了几个官员谈事,其中有何楚岚与苏万铎。宫女拿着茶盏进去,杀手起身。鸣鼓。)
何楚岚:(品茶)皇上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圣上:(微笑)暂无。众爱卿请回吧。
(众人跪安,走出朝廷。)
何楚岚:“苏大人等等……”
苏万铎:“何大人怎么了?”
(何楚岚开始咳嗽,慢慢有血吐出。)
苏万铎:(震惊)太医!太医!何大人中毒了!
(众人手忙脚乱,杀手从朱墙翻出。鸣鼓。)
第九幕
剑客: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没杀过一个人,这柄剑,只是为了壮胆而已。我帮你去杀人,你要记得你答应我的。
少女:(点头)嗯。小心点。
(剑客走进府院,空无一人。剑客拔剑。)
李刺史:(惊诧)你干什么!
(剑客一剑刺出,李刺史惊愕的眼神慢慢失去了光泽。)
剑客:杀你啊。
(突然有箭从屋外射入,剑客慌忙避开,长箭穿肩而入。剑客大惊失色,断箭,撕下衣服扎住伤口,慌忙离开。)
剑客:快走,有埋伏!
少女:你受伤了……
剑客:小心!
(长箭不断射出,剑客将少女搂在怀中,跳上高檐,御风而去。)
(少女将剑客带到了客栈。)
少女:你身上全是血……
剑客:(咬牙)没事……不疼……
少女:(哭着)你快给我点钱,我去买药。
剑客:(拉着少女的手)不行……那五十两银子是竹风的……他不会失手……我不碰他的钱……我没事,你快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呆着……
少女:我不走!
剑客:你快离开……我要拔箭了……
(剑客中三箭,拔出时血射出,少女哭。鸣鼓。)
少女:给我钱,我去给你买药!快点……
剑客:(微笑)没用了……有一支箭刺中心脏了……这五十两银子你拿去给竹风,告诉他我不能陪他再走一程了……然后你回乡吧,嫁人,好好过日子,听话。
少女:对不起……都怪我,不应该让你去……
剑客:(摸少女头发)没事,反正我也活的差不多了,就当帮你……呵,没想到,我第一次杀人,葬送了我一条命……
(剑客含笑而逝。少女泣不成声。鸣鼓。)
第十幕
(竹风完成任务后赶到蜀州,少女抱着包袱在城门下,满脸泪痕。)
少女:(低声)你来了。
杀手:嗯。钱给我。
少女:(递过包袱)他死了。中了三箭,一箭射进了心脏。
(沉默,杀手低头。鸣鼓。)
杀手:他武功很高。怎么会死。
少女:(哭腔)他杀了刺史,但是李府有很多机关。他为了护住我……挡了很多箭……
杀手:(面无表情)这样啊。那些钱你拿去安葬他吧。剩下的你自己用吧。我不要了。
杀手:他叫萧连,生辰是壬辰年四月初七。
(杀手转身离去,留少女独自一人默默哭泣。)
(三日后,竹风血洗蜀州太守府,不论男女老少一人不留。)
(竹风到了剑客的墓前,席地而坐。少女默默站在一旁。)
杀手:(独白)我杀了李府所有人。剑客啊,你说我年轻,可你何尝不是落入俗尘,你为了一个女人舍弃了你的全部生命。我杀了五十多个人,一个人十两银子,剑客啊,你欠了我五百两。
(竹风手臂与肩膀均有伤,血还在纱布之下蔓延。竹风转向少女。)
杀手:你也该嫁个人了。否则将来的日子会更苦。
少女:我知道。
杀手:(望天)我要走了。你也多保重。
(杀手离去,少女对着墓重重下拜。鸣三鼓。)
第十一幕
(苏府。清蛰与侍女上。侍女焚香沏茶,清蛰挥手示意其退下。守卫上。)
清蛰:(平静的)今日我召你过来,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
守卫:(慌忙跪下)属下不知。
清蛰:可查到谁杀了我父亲么?
守卫:(小心翼翼)回夫人,还没有。
清蛰:(冷笑)废物。限你五日之内,给我找到京城最好的杀手,带他来。
守卫:是……
(守卫离开。清蛰轻轻叹气,握住裙边的玉佩。)
(三个守卫至城郊,找到杀手。)
守卫:(恭敬地)竹风公子,我家夫人有请。
杀手:(漠然)谈生意吗?
守卫:是。
杀手:(笑)那好,待我去见她。
(守卫开路,杀手慢悠悠走在后面。至李府,杀手未做停留就走了进去。守卫指朱门,下。鸣鼓。杀手独自进门。)
清蛰:(未抬头)你就是全京最好的杀手?
杀手:在下竹风。
(沉默。清蛰默默抬头。)
清蛰:(惊讶的)苏万铮?!
杀手:(轻轻点头)是。
清蛰:(不可思议)你不是流落在外的苏家公子么?为何成为……
杀手:(低笑)从我遇见你那日我就骗了你。我是苏家四公子,但因我母亲犯事被流放,我逃走习武十年,回来的时候看见了你。然后,就那样了。
(清蛰不语,眼角有泪。门响,苏万铎推门而入。)
苏万铎:(笑然)夫人,我回来了。(看杀手)这位是?
(沉默。苏万铎眼神突然流露出惊诧。)
苏万铎:恕我冒昧,公子哪位?
杀手:(淡淡笑)杀手竹风。
苏万铎:(转向清蛰)你想找人报仇?
清蛰:(微笑)是啊。他是京城最好的杀手。
(苏万铎笑笑离去。清蛰转向杀手。)
清蛰:(递茶盏)喝点茶吧。上等的金骏眉,上个月刚刚进贡的。
杀手:(轻笑)谢夫人。(品茶)你知道,现在你是我的什么人吗?
清蛰:(轻轻点头)我明白。
杀手:你是我嫂子。虽然,他已不是我哥哥了。
(清蛰低头苦笑。良久又抬头。)
杀手:我们还是谈生意吧。
清蛰:嗯。你帮我杀一个人。你想要什么?
(杀手抬头看清蛰,四目相接,杀手不语。半响杀手低下头。)
杀手:钱。
清蛰:你要多少钱?
杀手:十两银子就够了。
清蛰:(微笑)五百两吧。
(杀手未露喜色,不置可否。)
杀手:杀什么人?
清蛰:嗯……江湖上像你这样技艺高超的杀手还有谁?
杀手:我不知道。我这种杀手一般都是独来独往,也不与他人合作。
清蛰:那你可知最近殷左侍郎被杀的事情?
杀手:(沉默良久)略有听闻。
清蛰:(眼神冷下去)帮我找到那个人。左侍郎是我父亲。
(杀手未答话,看着茶盏。鸣鼓。)
杀手:(面无表情)需要我把他带来见你么?
清蛰:不必。他杀我父亲,我不想见他。你杀他后让我看一眼尸体,我给你五百两银子,可否?
杀手:(轻轻地)好。
(清蛰微微一笑离去。杀手起身望其背影。苏万铎上。)
苏万铎:公子请留步。敢问公子贵姓?
杀手:我没有姓。
苏万铎:(浅笑)万铮,回来吧。
杀手:你认错人了。我叫竹风。
苏万铎:四弟。你走了二十年了。你曾那样才华横溢,何苦流落如此地步?到了今日,你还不愿回来么?
杀手:承蒙大人夸赞。只是大人真的认错人了。在下告辞。
(杀手轻轻转身,推门离去。)
第十二幕
(五日后,杀手只身佩剑来到苏府,求见苏夫人殷清蛰。)
杀手:我已经把人杀了。尸体在城郊。但我实在没有能力把他带来。我身无分文。可能要过几日我才能把他带来给你看。
清蛰:(面露喜色)你已经杀了他了?
杀手:(平淡的)是的。
清蛰:(大喜过望)来人。赏这位公子白银五百两。
杀手:(浅笑)谢谢你。还有这封信给你。今天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再看吧。
(清蛰笑,接过信。管家拿五百两银子而上。)
杀手:(作揖)在下告辞。
清蛰:(轻轻道)万铮,再见。
(杀手下。鸣鼓。)
第十三幕
(杀手至蜀州,寻少女。)
杀手:这些钱给你。一共五百两,拿着慢慢用,剩下的可以当嫁妆。
少女:(惊诧)竹风?
杀手:嗯。不记得我了?
少女:不是……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杀手:(浅笑)接了一笔大生意。但是代价很大。
少女:(诧异)那你为什么要把钱给我?
杀手:因为我在江湖上也不认识什么人了。昔日的雇主都是贵族的有钱人,剑客又死了。
少女:我的意思是,你杀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拿一点钱活命,为什么要全给我……上次我求你帮我杀人,你告诉我你只需要钱……
(杀手对少女笑,沉默良久。)
杀手:因为我再也不需要钱了。
杀手:好好用吧。好好活下去。
(杀手摸少女长发,起身离去。鸣鼓至下幕。)
第十四幕
杀手:(独白)如有来世,我只愿摆脱贵族的出身与造化弄人,只做一游戏人间的墨客,像竹林间的风一样自由穿梭。如果让我再一次选择,我仍会跳进清蛰的院房,但我绝不会碰剑。从我第一次杀人开始,这一切就早已注定,再也不会改变。
(杀手漫步至竹林,怀中抱着一块石碑。)
杀手:(独白)我的墓,会在一片竹林里,有一块墓碑来记录我曾经的存在,即使如竹林中的风一般转瞬即逝,我也曾经来过。
(杀手面前的土地上已有一个深坑。杀手跃入,将土拨到自己的袖口。)
杀手:(独白)清蛰,我没有骗你。我杀了那个人。
(石碑上用剑刻着潇洒的字:苏万铮,如风永驻竹。轻鸣鼓。)
杀手:(独白)我穿梭往昔,何幸而遇红颜,又何不幸身世凄苦!如有来世,我只愿做竹林间一片风尘,如诗般沉睡后苏醒。萧连,我竹风来找你了!
(杀手将长剑转插入自己的胸口,血慢慢蒙住他的眼。鸣鼓不断。杀手寂寞而逝。)
(一时辰后清蛰如风而至。)
清蛰:万铮!
(清蛰见墓碑,两行清泪缓缓而下。)
清蛰:万铮,你果然是称职的杀手啊……造化何等弄人……
(鸣炮。远处有狼啸。清蛰下。)
第十五幕
信笺:
殷清蛰:
吾今作此书谓汝之真相也。
吾自遇汝,见汝之倾城笑颜,使吾勇于见汝,故觉红颜尚在,怎可不谓汝之吾心?曾想告汝之吾身世可悲,又恐汝叱吾而去,故吾吟诗而临,以身世欺汝,使汝不必惊慌。
至夜,吾久久不能入睡。吾自知与汝缘分已尽,亦知造化弄人,吾与汝终不可比翼双飞;然渐闻马蹄声自远方而来,心知令尊已归,故吾乃去。吾恐汝谓吾忍无言舍汝而去,故忍悲置玉佩于汝衾旁,心知此别后再不可相遇。吾何幸偶得佳人,又何不幸身世之凄苦!
某夕吾遥闻汝已论婚嫁,心中悲苦,尝连夜至殷府,会府上无人,吾拔剑临于朱墙,舞剑一夜,悲痛而去。尚问古来几见破镜能重圆?今思之,空留泪痕。
自吾离汝,吾游荡京郊,作刺客以刀剑存活于世间。吾于生死间徘徊,穷愁潦倒,衣食不保,需省吃俭用而谋生。故日久天长,吾以钱财为性命,所言已尽也。
再者,令尊乃吾所杀,的非吾所想。吾真真对不起汝!殷家家世显赫,抑或遭人嫉妒,以金买通一刺客而诛之,亦极为常。怎奈何此刺客为之吾也!吾不知左侍郎为令尊,故而诛之,若早知为今日之光景,必拒之,亦不忍见汝之悲伤矣。
如有来世,吾诚愿与汝相守以死,而吾与汝缘分已尽,汝必不能原谅吾之杀父之仇。汝令我杀其刺客,吾思来想去,欲以此信告汝吾心而自尽也。钟情如我辈者,数不胜数,然吾再不可与汝相伴,汝其勿悲!吾与九泉之下,亦会时时忆汝。吾自此只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再无他念。
吾墓于京郊竹林之中,若汝时时而念吾,亦可隔生死而有所感应矣。吾先去也!汝切无悲!吾不能舍汝,必存残念而忆往昔也!
九月廿三,苏万铮手书。
(鸣鼓,奏萧音。)
幕落
剧终